离开二十年间早已变得陌生的家乡,回忆的闸门在此时此地充斥乡音的空气中变得松动。许应一时间想起许多往事。他就像一个白头宫女,只是无人听他说玄宗。
还没走回到报恩寺,手机就振动起来,是几百年没联系过、连朋友圈的赞都不点的小舅家的表弟。许应记得小时候跟表兄弟一起在外婆家作伴过周末,一直都很爱他的外婆跟其他人说:“你们几个要团结,你们都姓吴,知道吗?许应他不姓吴。”后来晚上跟爸妈回去,许应把这事一说,吴琼冷笑道:“挑拨离间。她自己姓吴吗?”
这样的事,总是在小孩的心里埋下种子。但许应与表亲们的疏远并不来自于长辈的影响,而是每个人自己人生轨迹的分歧。谁都不可能跟谁要好亲密一辈子的,血缘加持也不行,加钱也许还可以。
他接起电话。
吴彬说:“许应,我爸让我问一下奶奶的情况。”
“哦。”许应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现在还行。你们不来看看?快五一了。”
吴彬叹了一声。“我妈现在也不太好,离不开人,我就不过去了,免得刺激她。姑姑在那边,我们也放心,辛苦姑姑了。下次你去看奶奶的时候帮我连个视频吧。”
“行。”许应并不真的关心,但还是礼貌了一句:“你妈妈怎么样?”
许应的小舅妈,老双相人了,吃药二十几年,如今药都快对她没用了。吴彬有处倒苦水就一泻而出,“上礼拜躁狂发作,一点口角就把我老婆都骂得给小孩请假带回娘家去了。我跟我爸打了120硬是给她按着去了医院,现在确诊了阿尔兹海默……”
“天呐。”许应都不知该说什么,“你们辛苦了。”
吴彬问他:“你跟叶哥是不是熟?你知道他妈住在哪个疗养院吗?”
“不清楚,我回头问问。你们要送小舅妈住疗养院?”
“有这个想法。她现在的病情,一般人在家照顾不来。”
“是这样。但是她自己能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