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说,小段你除夕的时候跟我们家吃饺子去,我们家的水做胡萝卜猪肉馅的,可香呢。金哥你也来啊。现在村里就你俩寡着大过年的没个氛围,哦,还有村长,到时候他也来。你俩别忘了啊。”
段林心想,其实只有村长寡着。
除夕当晚,村里已是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了。有水村难得这么活泛,大人们忙着做饭聊天孩子们已经耐不住要出来摔炮了,相互比着谁摔得最响炸得最实,摔完了又跑回屋里要放烟花,就被大人们骂一顿;“钟都没敲呢你先点完了,到时候看别人放你又哭闹,看我不抽死你。”于是就忍着暂且不摸那些花花绿绿的纸裹着的烟花,撅着个嘴跑去跟同伴玩别的了。鱼的水跟凌子娘征求道,不如让凌子点几根?看他馋的什么似的。凌子娘道,绝对不行!兔崽子每年买这玩意花老娘多少银子,得让他省着玩,一阵玩没了又缠磨我要买新的,我火气就上来揍他一顿,闹心。
段林跟金哥在凌子娘家里帮着包饺子。金哥剁馅,鱼的水擀面皮儿,段林和凌子娘在那儿包。段林虽说会包饺子,但跟农村人比起来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他就只会包个元宝,还包得慢,一转眼见凌子娘掐了一堆儿花里胡哨的形状出来,什么老鼠梅花月牙小篮子五角星一个不少,个个饱满,没一会儿就把盖帘铺了个满满当当,心里惊叹不已,又看看自己包的元宝,丑巴巴的像个小可怜。
凌子娘余光瞥见凌子又偷摸去拿烟花,火气上来,就叫金哥先替她包着,她撒手去追着打凌子,鱼的水怕她真打孩子也赶紧跟过去。段林见金哥在旁边也包得飞快,有些急躁起来,就碰碰金哥的手肘跟他努努嘴说:“我想包那个小老鼠,你教我。”
金哥便放慢速度手把手教段林怎么包,段林看着金哥包得简单,自己一上手又包得稀烂,馅儿都撒出来,金哥好脾气也不急,就一遍遍拉着他的手给他捏指法,金哥的手粗糙又温暖,段林很快就懒得学也不想学会了,就让金哥拉着自己的手揉来捏去的,好像他的手才是要裹馅的软软的面皮一样,他乐得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嘴上糊弄似的嗯嗯嗯答应着,眼睛一直盯着金哥低头时扇动的睫毛看。最后这位小领导愣是一个老鼠都没包,全是金哥包的,于是村长进门的时候看见盖帘上卧了一堆老鼠饺,奇怪道:
“咋光包老鼠了?包点别的不成么?”
两人便又分开包各自的去了,村长无所事事地绕着看了一圈,指着段林包的元宝道:
“这谁包的,丑了吧唧的,像那个驴粪蛋蛋,下锅就烂肚子漏馅儿了。”
段林沉着脸道:“我包的。”
村长便觉尴尬,于是假意让烟呛了几口又溜到金哥那儿去了,悄悄跟金哥说:“领导也有不会的啊,以前看他干啥都利索呢,怎么包个饺子比看着修渠还难。”
金哥笑说:“我觉得、段林、包得、挺好的。”
村长忽然觉得在这里他是孤独的,没有人懂他。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的时候外面烟花爆竹就开始此消彼长地闹腾起来了。门外是爆竹喜气,门内是饭菜热气。凌子娘尝着饺子说,到底是金哥胳膊上有劲儿,饺子馅剁得软烂,味儿都进去了。段林也笑着在桌下捏捏金哥的大腿,摸到他胯间,道:“他干啥都行,就没有他不行的。”金哥得了夸奖便害羞起来,只知道傻笑。村长那边拿了白酒过来喝,结果把自己喝高了,在那儿絮絮叨叨又拽着鱼的水开始旧事重提,鱼的水也有些醉意,两人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起来。凌子娘没眼看这俩男的,叫段林和金哥吃他们的别理这讨厌鬼,又见凌子把馅儿抠出来吃了留了一堆皮在碗里,又气得揪着凌子耳朵训斥,逼着他把皮也都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