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无可避。
秦子良往前膝行几步,跪到椅背上,他明白珞凇的意思,因此断然不敢将整条小腿都跪上去,只敢将双膝的前端压在椅背边缘,甫一压上去,膝上便是钻心的痛,差点痛得他叫出来,但是秦子良不敢造次,生生压下喉咙里的痛呼,硬逼着自己挺直了背,自虐般地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尽数压在一双膝盖上,任由身下生疼也不敢稍稍弯腰,他绷直了两条小腿,连同脚背都绷得直直的,借着椅背的一点厚度,将小腿悬空,费力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既然不想说,就不必开口了,”珞凇说道,“子良,我没有正式收过你,但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顿了顿,留给秦子良几秒的思考时间:“你碰到困难,碰到一个让你心生绝望、无法克服的困难,却宁可选择离开人世也不跟我讲,你觉得我会怎么想?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替你处理问题吗?还是觉得我会感激你如此懂事,宁可一个人扛着、藏着,也不肯跟我说吗?”
“凇哥,我……”
秦子良慌忙想开口解释,可他刚刚说出三个字,珞凇立刻回身,两道凌厉的眼神猛地射到他身上。
秦子良登时噤声。
是了,凇哥说过,只准他听着、不准他再开口。
违规开口,必有惩罚。
珞凇说道:“手,抬起来。”
秦子良费力地保持着平衡,听话地把双臂平举,珞凇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放到他臂上。秦子良本就跪得很难平衡,这一本书放上去,重心一偏,平衡更难,可他一字不出,只是专心地调动浑身肌肉,让自己不从椅背上掉下去。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自以为是体谅的行为,实则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困扰。你觉得,不让我管你,是不愿麻烦我,不愿意让我费力,不愿意,拖累我,甚至是为了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说的事,我们要去查。你觉得是你自己说让我更费力,还是我去查更费力?你觉得是把万事都坦荡告诉我,我会更担心,还是你藏着掖着、让我直接在医院见到差点离世的你,会让我更担心?”
他没有责怪他自轻自贱,也没有指责他口不择言,珞凇说得和蔼可亲,他语速缓而温柔,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他往返于书架与秦子良之间,每说一句,便往那两条手臂上放一本书,法学的书都是厚部,不过三四本,秦子良的两条手臂连接着整个身子的肌肉都已抖个不停。
钟坎渊坐在书桌后面看着这一幕,似乎饶有兴致,非但不阻止,反而起身挑了一大摞书叠到桌边,他眼光毒、下手狠,挑的尽是带硬皮的精装本,掂在手上,单是那外壳就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