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血脉只余你我,不要叫我成了个孤家寡人。”
白瀚飞和宋明喻带来的旧部一起守在门外,他的眼风忍不住地往屋子那头飘。对面那几个被宋明晏带来的北漠蛮子各个身材精悍,本就叫人忌惮,不过白瀚飞并不是因为忌惮,而是其中有一人他老瞧着面熟,感觉像是在哪见过,可偏偏记忆蒙了一层纱,让人想不真切。他这么偷瞄着,一个不慎跟那人视线对上了。仅是一瞬,久经沙场的白瀚飞居然被对方的冷淡目光盯得一悚,忙转回视线不敢再看。
可这人是谁呢。他在脑内忍不住的冥思苦想。
白大人在室外屏声静气,在室内经过漫长沉默后的宋明晏终于给出了回答:“我不会回去。”
宋明喻没有驳他的话,他在等。
“如三哥所说,北漠确实苦寒,哪有帝都泰燕舒适繁丽,可三哥更知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的道理。”宋明晏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北漠让我心安。”
“三哥,明晏曾想做个富贵闲人,此刻却是图戎的武士,就像三哥本想做个将军,最后却当了玄朝的皇帝。天下事便是如此叫人莫难如意,”宋明晏的腰间短刀上的纹路狰狞,是东州文人雅士所不喜的粗犷狼头样式,“所以三哥,我从不怪你,更不怨你,若我在三哥当年的处境,必不及你杀伐果决的万一。”
“今年开春,一夫关增调了不少兵马,三哥是什么心思,我大概能隐隐猜到。”图戎的金帐武士从方才的温软语气渐渐转成了沉声严肃,“我以我宋家的血脉宗祚起誓,图戎并无东扩之心,三哥不信图戎,也望信我一分。反之若三哥真动了想法,便推开窗看看这座侯辽城吧。我三年前曾来过这里,当年此地夜无路人,恶徒满街,如今却得四方安宁,是三哥的功劳三哥又何必让它回到三年前呢。”
宋明晏说到这里,往前迈了半步,“三哥,你不是孤家寡人,也不会变成孤家寡人。”
驼铃声已经消失了,隔着窗只能听见隔壁老徐娘和人闲话家常的大嗓门,李家有新妇,张家白日孙,样样都灌入了东州君王的耳朵里。宋明喻终于垂下了眼睛,抚着窗栏的手放了下来:“你不愿回去便罢了,若方便,便年年随礼送一封信回来,让我知道你平安。”
宋明晏听见了“年年随礼”这四字,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郑重点头:“一定。”
“还喝一盅吗?”
“不了。”
宋明晏转身要开门,宋明喻叫住了他。男人从身后掏出一册半旧的书卷,丢给他道:“那年你托我去宫外帮你偷偷带的《剪烛录》,在我这存了八年,总算能给你了。”
宋明晏含笑谢过。他与宋明喻不再多言,也冲白瀚飞等人微点一点头,便重新披上斗篷带着图戎武士们离开了茶楼。